儿科的风寒、风温、阴虚三类咳嗽:辨治要诀与方药配伍心得

I导读:中医临证于儿科而言,常见疾病最多的就是外感和脾胃疾病,外感以感冒为主,脾胃疾病以痰湿食滞为多。老中医徐蔚霖在儿科疾病临证中,针对最多见外感和脾胃疾病,积累了不少经验,认为外感主要是肺感外邪,以风寒、风温两型治疗,而需要顾护脾胃,或兼以温燥豁痰去湿,多能取得较好效果,值得临证借鉴。

—本文约4073字,预计阅读11分钟—

儿科诊余拾穗
作者/徐蔚霖
本文摘自《上海地区名老中医临床特色经验集(Ⅰ)》(1990)
介绍:徐蔚霖(1919—2012) 男,汉族,主任医师,江苏吴县人。1940年毕业于上海中国医学院,后师从上海名医伤寒内科朱少鸿、温病内妇科叶熙春、儿科姚云江。曾任上海某医院儿科顾问。1995年被评为上海市名中医。发表论文十余篇,主编有《中医儿科临床实用手册》《中西医临床实用手册》。

基于儿科常见的、多发的流行性疾病,在我院历年门诊约50万病次分析,据初步统计,呼吸道感染约占病次3/5弱。而消化道疾病,亦占全院病次1/4强。

可见肺胃疾患,为小儿最常见的多发病。邪之所侵,首及肺胃,而尤以肺感外邪的发病更多。

呼吸道感染,首在初起时前期的证治。而该病历程又有主次、轻重、缓急、先后等处理。至于审病求因,辨证论治方面,又有阴阳、寒热、正邪、虚实、标本、表里、新宿等分析。

就呼吸道疾病中最常见的感冒咳嗽一症而论,每由于内外病因历程不一,预后过程自异。还有时会气化,病变轻重、正邪迭胜,每随病儿素质的内因而各异。

正因其病内外因错综复杂,如不鉴别其共性中的个性差异,徒以一方一药等同处理,似非中医学证治之特色。今单就感冒咳嗽有风寒、风温两大分类而言,亦有多方面不同的类别,谨就处方用药等效用,拾穗如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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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风寒束表型的感冒咳嗽,虽均以辛温解表为治则,历代所传成方繁多,似难一致。其实看似繁多,主治却各有优异。即同中有异,可藉以应多变之病。

如辛温解表类药物,有麻黄、桂枝、紫苏、荆芥、羌活、防风、白芷、藁本、细辛、辛夷、葱白、胡荽、柽柳、香薷等,各具特效;或相须协作,或用于此不用于彼,是在医之善用。

麻黄辛温解表之力强,且走气表;桂枝入营,起调和营卫作用;苏叶解表力弱于麻桂;荆芥能透营出表;羌活散表通痹止痛;防风祛风胜湿;白芷祛风发表,兼消肿止痛;藁本发表升散,入巅顶,祛头痛;细辛解表散寒,温肺祛痰;辛夷散风寒,通九窍;葱白发表散寒通阳;胡荽与柽柳皆发表透疹;香薷解表祛暑等。以上诸药解表作用同,但适应证不同。在于医者选择。

就药物功能而言,同一麻黄,茎发汗而根止汗;茎生用解表力强,水炙次之,蜜炙则发汗力弱而定喘力强。麻黄与桂枝同用,增发表之力。与石膏同用,治由寒化热之实喘。与附子、甘草同用,可扶阳散寒以达邪,与射干同用,可散咽喉邪闭等。又麻黄入汤剂,后下则发汗,同煎则平喘,既防其多汗亡阳,又宜啜粥增液助汗,是在医者审慎取舍。

“邪之所凑,其气必虚,”每遇病儿体虚而感受风寒,证见汗多,面色少华。咳嗽,痰稀,清涕善嚏。脉濡,舌苔薄白腻;或因体弱易反复感冒,或厌食,或便溏溲清。此时方治宜扶正达邪,不应一味解表,宜加益气健脾、醒胃化痰之品。此类祛邪存正之法,前辈常用参苏饮、玉屏风散诸方,堪为模式。

笔者据前辈经验,如病儿体弱而感受外邪,每稍佐益气托邪之品,不使益气而恋邪。参苏饮和玉屏风散,两方一用参,一用芪,如欲益气固表,黄芪优于党参。如欲益气健脾,党参优于黄芪。党参与沙参合用,且可收益气生津之效。

病儿外感袭肺而咳痰多者,佐用二陈,醒胃化湿酌加砂仁。如欲调益脾胃以扶正,酌加白术、白芍。其他如润肺止咳用大贝母、五味子、宁神利窍用炙远志等,皆可因证酌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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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行性疾病中,以风寒感冒而为呼吸道感染是咳嗽成因。其次的疾病分类,犹有风热、风温、秋燥等属于风温型咳嗽,见证多见面赤身热,咽肿疼痛,咳痰多稠,甚见喘满或便难溲黄,口气秽浊,苔腻糙黄,舌质偏红,口干舌燥。

笔者认为辛凉解表的桑菊饮、银翘散于初起病儿最适。而麻杏石甘汤或清燥救肺汤两方,胥以对证为主,方应择善而从。

药物如薄荷、牛蒡子、蝉衣、桑叶、菊花、蔓荆子、淡豆鼓、清水豆卷、浮萍、葛根、柴胡、木贼草、生石膏、射干、马勃、银花、连翘等,与上节辛温解表诸药,同样同中有异。

薄荷疏散风热而清利头目;牛蒡子疏散风热而利咽润肠;蝉衣轻宣风热,能透疹解痉;桑叶疏风清热,清肝明目;蔓荆子疏散风热,清利头耳:淡豆豉解热除烦;清水豆卷清解表邪;浮萍发汗解表,行水消肿,兼治瘾疹;葛根解肌发表,生津止渴;柴胡和解退热,疏肝解郁;木贼草疏风热、退翳膜;石膏清气分实热而泻火;银花清热解毒而入营分;连翘清热解毒而入心经。

以上辛凉解表诸药,可选一二味适合病情者为君药,辅以臣药及佐使药,务求组方完善。据笔者临证体会,若病儿风温咳嗽轻者,桑菊饮、银翘散先予施治。化热者麻杏石甘汤,热而壮盛者白虎汤加寒水石。风温局限于咽喉部者,桑菊饮、银翘散中加元参、射干、马勃等,或因势利导,或权衡轻重,以求方治合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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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上概述了风寒、风温型的呼吸道感染,并列举了方药。但在临床上每有风温阴虚型的咳嗽,该型亦属风温、风热的呼吸道感染范畴,且亦不少见。证见反复咳呛,发憔,面㿠,易惊,纳滞,口渴,唇色殷红,便难,脉细数而浮,舌苔花剥等。此证若一味清热解表,常易阴分更伤,低热稽延不易退净。病延过久,正气越亏,变证遂起。

笔者除守辛凉解表、清热宣化之外,佐以养阴生津之品,奏效较捷。一般选用黑膏汤、生脉饮等,于秋令燥咳则选用清燥救肺汤。在选用生津养阴诸味中,最好注意归经属性,气味厚薄。

如南、北沙参同为润肺止咳及养胃生津之品,但南沙参性味甘和而力薄,北沙参性凉,清润生津力厚,慎防偏凉胃阳受制。南沙参与党参同用,则补气力强于生津之功,两者同用,相得益彰。

麦冬入心肺二经,为养阴清热、润肺止咳要药,然易妨胃引起大便溏泄,宜用其所长,防其偏性。天门冬入肺肾二经,滋阴润肺之功强于麦冬,胃虚便溏者尤忌。

赤芍、白芍均入肝经;白芍柔肝,赤芍凉血,凡木火刑金导致咳逆更宜。白芍与白术同用,柔肝健脾俱得兼顾,收效更速。阴虚者多贫血,欲生血润血则佐用当归,取血和气降,咳逆自平。

地黄滋阴润燥,病儿因风温咳嗽,阴虚火旺而转成劳伤咳嗽者,地黄所必用。如清热凉血为主,且因温邪灼伤肺阴的干咳,需生津解毒者用鲜生地;单用凉血生津及滋阴,可用大生地或小生地;熟地黄滋肾补阴,凡成劳嗽之体,可收子补母气之效。石斛养胃液,除虚热。凡感风温热咳,舌尖红面苔黄糙乏津者,用鲜石斛或金钗石斛。

其余佐用阴虚型咳嗽,还有滋补脾阴的山药;清肺泻火润燥的知母,生津敛肺止咳的五味子,调和止咳诸药的甘草,清肺治呕逆的芦根,治肺热喘急、内热烦咳的茅根,止咳敛汗的牡蛎,治痰嗽气逆的蛤壳等。诸药或为君,或为臣,或为佐使,皆宜就热咳与阴亏各证的轻重缓急,加以配伍,然后虽投清润之品,病儿可不伤胃阳,不碍脾运。

鉴于古人常称“脾为生痰之源,肺为贮痰之器,”脾虚湿困,导致脾湿不运,凝聚成痰,此则不论外感内伤均可为致病之因。

又鉴咳与嗽之区别,以“咳者有声无痰,自气逆起;嗽者有痰无声,自痰动起”之说,亦外感内伤均可有此等证状,则临床上更宜详加辨证,岂止风寒、风温呼吸感染两大类而已。今泛举余说如后。

大要治咳,须考虑到时令及气化。

以时令及气化言,春风气宜和,夏热气宜凉,秋燥气宜润,冬寒气宜温。燥与湿相反,故长夏湿气宜燥。儿体纯阳,在处方时消息之。

四时一阴阳,一昼夜亦一阴阳,故凌晨阴伏阳升,易气动宿痰,二陈汤为通用剂。上午阳进阴退,可佐以石斛、瓜蒌。午后阳盛阴亏,可佐以六味丸。黄昏阴进阳退,可佐以生脉饮。夜半阴盛阳潜,可佐以八味丸。阴阳消长,仅举管窥,是在通权达变。

再有进者,肺脾关联密切,故不仅见咳治咳,见痰治痰。

肺脾有标本成因,以脾湿不运而成痰咳言,则脾为本而肺为标。以肺气不宣而成咳痰言,则肺为本而脾为标。

首节述及我院病次分析统计,呼吸道感染和消化道疾病,占全院疾病比分极大,病因标本,据此为推移可也。

最后本文再论化痰药物应用之管见。二陈汤中半夏、陈皮,均属芳香燥痰剂,大凡姜半夏燥湿化痰,法半夏力较薄,生半夏燥烈祛风则罕用之。陈皮一般去白名橘红,其性偏燥,橘白润而化痰,橘络通络化痰,青皮则疏肝泻肺,除痰消痞,与陈皮各当其用。

贝母分两类,浙贝母清热散结化痰为长,治感受新邪为主。川贝母润肺化痰止咳为长,治痰嗽久病为宜。前胡清风热、降肺气以化痰,桔梗开胸膈、祛痰壅,前胡、桔梗并用,有升降开阖之妙。凡咳喘气逆过甚者,桔梗忌用。

杏仁有苦甜两种,皆能止咳定喘。新咳用苦杏仁,久咳用甜杏仁。瓜蒌亦为清热化痰之品。导滞用瓜蒌仁,宽中利气用瓜蒌皮,清燥润肺、生津化痰用天花粉,兼治用全瓜蒌。莱菔子祛痰兼消食积。如脾气虚弱而痰阻不甚者,改用莱菔甲。

植物子类药物,尚有苏子降气温肺,止咳平喘。葶苈子泻肺祛痰,定喘行水。白芥子温肺豁痰,消肿治咳。五味子敛肺除痰,益气生津。五味子与鱼腥草合用,清热化痰亦有成效。竹茹止呕,竹叶清心,同本异用,但均可用于化痰。

枇杷叶止咳化痰之外,有降气作用。久咳干呛,苔净偏燥者,用桑白皮。百部温润肺气,可治顿嗽。胡桃可治肺肾二经痰喘。银杏定痰喘,用时须去芯茎。炙款冬、炙紫菀温润肺经而治久咳,二味同功。远志宁神化痰,如见病儿目睛微蓝,有孙络瘀阻之象,当及时早用。

有关成药方面,豁痰止咳有竹沥达痰丸,润肺止咳有半贝丸,培本而益肺脾肾三经的稚儿灵等,均可斟酌选用。诊余随笔,聊当医家参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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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本文摘自《上海地区名老中医临床特色经验集(Ⅰ)》丨书籍编者/金明渊、张骏丨作者/徐蔚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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