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收录于《北京中医学院东直门医院学术论文汇编（1978至1981）·第一集》（1983年6月出版），署名胡希恕先生本人，后又收录于《北京中医学院30年论文选（1956至1986）》。此文是胡希恕先生生前发表的两篇论文之一，其文献与临证价值与胡希恕先生其他著作相伯仲，亦可见胡希恕先生方证学成就之一斑，故原文收录于此。
仲景书中以柴胡为主的配方共八首，其中柴胡加芒硝汤、柴胡去半夏加瓜蒌汤、柴胡桂枝汤、柴胡加龙骨牡蛎汤，四者属小柴胡汤的加减方；所讨论者，以小柴胡汤、大柴胡汤、柴胡桂枝干姜汤、四逆散等主方依次续之，余下即小柴胡汤。
一、小柴胡汤
方剂组成
柴胡24g，黄芩9g，人参9g，半夏12g，炙甘草9g，生姜9g，大枣四枚。
方解
方中柴胡苦平，《神农本草经》载其“治心腹、肠胃中结气，饮食积聚，寒热邪气，推陈致新”，可见其是以疏气行滞为功的解热药，并有治胸胁苦满之特能，方中用为君药。辅以黄芩除热止烦，半夏、生姜降逆止呕；复用人参、大枣、甘草，补卫气以滋津液。盖邪之内传少阳，主要是卫气不振于里，气血不足于外也，补中滋液，实为此时驱邪之要法。徐灵胎曰：“小柴胡汤之妙，在用人参补正以驱邪。”诚是也。
仲景书中论治及注解
1. 伤寒五六日，中风，往来寒热，胸胁苦满，默默不欲饮食，心烦喜呕，或胸中烦而不呕，或渴，或腹中痛，或胁下痞硬，或心下悸、小便不利，或不渴、身有微热，或咳者，小柴胡汤主之。
注解：太阳伤寒或中风，常于五六日时传入半表半里，发为少阳病。往来寒热者，寒往则热来，热往则寒来，寒热交替出现之谓也；胸胁苦满，即胸胁满闷不适；默默不欲饮食，指昏昏然不思进食；心烦喜呕，为心中烦热且欲呕吐。或胸中烦而不呕者，邪热较轻，仅胸中烦而心不烦，胃中无饮，故不呕；或渴者，邪热伤津也；或腹中痛者，邪犯太阴脾土也；或胁下痞硬者，邪结少阳胁下也；或心下悸、小便不利者，邪扰心肾，水饮内停也；或不渴、身有微热者，表邪未净，兼有水气，故无往来寒热而仅有微热；或咳者，邪犯于肺也。此四主症为小柴胡汤的核心指征，其余均属不定之或然症。盖半表半里为诸脏器所在之地，此处有邪，常可波及某一脏器或数脏发病，故有不定或然症出现。依主症用本方，则邪解而主症、或然症皆可愈。方后原加减法，当是后人所附，故去之。
2. 血弱气尽，腠理开，邪气因入，与正气相搏，结于胁下。正邪纷争，往来寒热，休作有时，默默不欲饮食，脏腑相连，其痛必下，胁高痛下，故使呕也，小柴胡汤主之。服柴胡汤已，渴者属阳明，以法治之。
注解：伤寒或中风初起，邪气交蒸于骨肉，为太阳病在表之病理过程。若机体精气已虚，无力抗邪于外，则邪气退而内侵；体表血弱气尽，腠理开泄，邪气乘虚而入于半表半里，与正气相搏，结于胁下，因而发为胸胁苦满，此即进入少阳病之病理阶段。正邪纷争，正进邪退则近于表而恶寒，邪进正退则近于里而发热，故往来寒热；邪热郁结于胸胁，影响脾胃运化，故默默不欲饮食。胸胁之上有心肺，旁及肝脾，下连胃肠，故曰“脏腑相连”；热结于里，影响气机，故腹痛；胸胁居腹之上，胁位高而痛位偏下，上邪下扰，胃气上逆，故使呕也，均以小柴胡汤主之。若服小柴胡汤后，主症得解而仍渴者，为邪热转入阳明，当以阳明病治法随证治之。
3. 太阳病十日已去，脉浮细而嗜卧者，外已解也。设胸满胁痛者，与小柴胡汤；脉但浮者，与麻黄汤。
注解：太阳病已十余日，脉虽浮但细，为营血不足于外；其人嗜卧困倦，知表邪已解。若仍见胸满胁痛，则少阳柴胡证具，故可与小柴胡汤；若脉但浮而不细，无其他余症，知病仍在表，可与麻黄汤发汗解表。
4. 伤寒中风，有柴胡证，但见一证便是，不必悉具。
注解：无论伤寒、中风，若邪传少阳而见柴胡证，只需见其四主症中之任一主症，便可予小柴胡汤，不必四症俱备。
5. 妇人中风，七八日，续得寒热，发作有时，经水适断者，此为热入血室，其血必结，故使如疟状，发作有时，小柴胡汤主之。
注解：热入血室之证多端，本条之寒热如疟、发作有时，为热入血室兼见少阳柴胡证，故以小柴胡汤主之，但切勿认为小柴胡汤是热入血室之特效方。
6. 诸黄，腹痛而呕者，宜柴胡汤。
注解：腹痛而呕，为少阳柴胡证之表现，诸黄疸病见此症者，当以小柴胡汤主之。
7. 呕而发热者，柴胡汤证具。
注解：呕吐与发热并见，为少阳柴胡证的确证，故当以小柴胡汤主之。（此为编者补文，以下同此。）
8. 阳明病，发潮热，大便溏，小便自可，胸胁满不去者，与小柴胡汤。
注解：阳明病发潮热，本当大便秘结，今大便溏而小便自调，知非阳明里实，不宜攻下；尤其胸胁满不去，提示柴胡证仍在，故以小柴胡汤疏解少阳。
9. 伤寒四五日，身热恶风，颈项强，胁下满，手足温而渴者，小柴胡汤主之。
注解：身热恶风，为太阳表证未罢；颈项强，颈属少阳、项属太阳，为三阳并病之征；胁下满，为少阳柴胡证；手足温而渴，为阳明热象，此即三阳并病。少阳病不可发汗、吐下，故三阳并病，重在少阳施治，此为定法。依据经验，口舌干而渴者，以小柴胡汤加石膏，屡试皆验。
10. 新产妇人有三病，一者病痉，二者病郁冒，三者大便难。呕不能食，小柴胡汤主之。
注解：妇人产后，常可同时发生三种病：一为病痉，二为病郁冒（即昏迷），三为大便难。盖产后血虚，又多汗出，易中风而发痉；亡血复汗，兼挟寒饮，故令郁冒；津血亏虚，肠道失润，故大便难。编者按：呕不能食，为少阳柴胡证，故以解热、扶津、养液之小柴胡汤主之。
小柴胡汤应用总结及加减合方
由上述论述可知，小柴胡汤为邪自太阳传少阳之主治方，往来寒热、胸胁苦满、默默不欲饮食、心烦喜呕为其主要适应症。此外，有以下情况者均可用之：①太阳病，脉浮细、嗜卧而胸满胁痛者；②身热恶风、颈项强、胁下满、手足温而渴者；③妇人热入血室，经水适断，续得寒热、发作有时者；④发潮热、大便溏、小便自可、胸胁满不去者；⑤胁下硬满、不大便而呕、舌上白苔者；⑥呕而发热者；⑦诸黄、腹痛而呕者；⑧新产妇人，郁冒、大便难而呕不能食者。
治病当辨方证，有是证用是方；然疾病万变，稍有出入，即非原方所宜。善用方者，当随病症之出入变化，宜加减则加减，宜合方则合方，方能应变无穷而广其用。据我所知，临床用原方的机会，反不如加减方或合方为多。今就常用、有效者，续述如下：
1. 小柴胡汤加石膏：于原方加生石膏30至100g，煎服法同原方。此为日常常用之良方，无论感冒、流感及其他急性传染病，表虽解而高热不退，其人呕逆不欲食、胸胁满、口舌干，或口鼻如喷火、或头痛如裂、或眩晕者，用之则愈。以本方屡愈小儿肺炎，即使未满月之婴儿，以奶瓶频频喂服，亦得良效。此外，腮腺炎、淋巴结炎、乳腺炎等，多属本证，均可选用。总之，凡有小柴胡汤证而兼口干舌燥或渴、舌苔白者，均可用之，具体细节难以一一列举。
2. 小柴胡加芍药汤：于原方加白芍12至18g，煎服法同原方。治小柴胡汤证而兼腹痛者，尤以腹痛喜按者为宜。若兼口干舌燥者，宜更加石膏；腹痛较剧、拒按者，宜加枳实。
3. 小柴胡加桔梗汤：于原方加桔梗9g，煎服法同原方。治小柴胡汤证而兼咽痛或咳痰困难者，扁桃体炎多见此证，若口干舌燥，更加石膏。
4. 小柴胡加吴茱萸汤：于原方加吴茱萸9至12g，煎服法同原方。治小柴胡汤证，且头痛、头晕较甚，呕吐剧烈者，若口干舌燥，更宜加石膏。
5. 小柴胡加橘皮汤：于原方加橘皮20至45g，煎服法同原方。治小柴胡汤证而呕逆较甚或干咳者，小儿百日咳，可增量大枣，屡试皆验。
6. 小柴胡汤与葛根汤合方：于小柴胡汤中加葛根12g、麻黄9g、桂枝9g、白芍9g，先煮麻黄、葛根一二沸，去上沫，再纳余药，煎取一杯温服。治小柴胡汤证与葛根汤证同时出现者，严重感冒初起，每见此合方证；旧疾（如哮喘、胃病）被外感诱发者，亦常见此症。口干舌燥者，宜更加石膏。
7. 小柴胡汤与小陷胸汤合方：取二方药味合为一方，煎服法同小柴胡汤。治小柴胡汤证与小陷胸汤证同时出现者，胃病、结核病多见本证；若呕逆较甚者，更宜合用泻心汤；若兼骨蒸劳热者，可兼服黄连解毒丸。
按：小柴胡汤的加减方或合方不止于此，今仅略举常见者数则，以供参考。
二、大柴胡汤
方剂组成
柴胡24g，黄芩9g，芍药9g，半夏12g，生姜10g，枳实10g，大枣四枚，大黄6g。
方解
病传少阳，本需人参、甘草补中益气，一则助正以驱邪，一则防邪更深入于里；但若兼病于里，里实已成，则需用大黄、芍药、枳实泻下热结、疏利气机，此时人参、甘草等补益之品，反非所宜。此即大小柴胡汤用药不同、主治各异之关键所在。
仲景书中论治及注解
1. 太阳病过经十余日，反二三下之，后四五日，柴胡证仍在者，先与小柴胡汤；呕不止，心下急，郁郁微烦者，为未解也，与大柴胡汤下之则愈。
编者注解：参见小柴胡汤条。本条需进一步说明：二方均含小半夏汤（半夏、生姜），故均能止呕，但大柴胡汤证为里有热结，气机不通于下而逆于上，其呕逆更甚，心下急（心下痞硬、急迫不适）即其明证。必须用枳实、芍药、大黄通其大便、缓其逆气，而后半夏、生姜才能充分发挥止呕作用；若仅用配伍人参、甘草的小柴胡汤，不对其里实证，故服之仍呕不止。
2. 伤寒发热，汗出不解，心下痞硬，呕吐而下利者，大柴胡汤主之。
编者注解：伤寒发热，依法发汗后汗出，但热仍不解，若见心下痞硬、呕吐而下利者，为邪传少阳，又兼病于阳明（里实热结），故以大柴胡汤主之。
3. 伤寒十余日，热结在里，复往来寒热者，与大柴胡汤；但结胸，无大热者，此为水结在胸胁也，但头微汗出者，大陷胸汤主之。
编者注解：伤寒十余日，热已结于里，转属阳明病，若仍有往来寒热，说明柴胡证未罢，此为少阳、阳明合病，故宜与大柴胡汤；若但见结胸（胸胁硬满疼痛），无往来寒热，且表无大热，仅头微汗出者，为热与水饮结于胸胁，非少阳合病，乃大陷胸汤证，以大陷胸汤主之。按：此为少阳转属阳明、热结于里的两种病变：一为热结于里而仍有往来寒热（少阳未罢），一为热与水结于胸胁而表无大热、头汗出（结胸证）。结胸证与大柴胡汤证颇类似，且均多见于伤寒十余日，医者最易误认，特此提出详辨。
4. 按之心下满痛者，此为实也，当下之，宜大柴胡汤。
编者注解：心下胀满，按之疼痛，为里实之征，当予大柴胡汤泻下热结。按：柴胡主胸胁间之症，配伍大黄的大柴胡汤，主治胁下及心下部位的胀满或疼痛，与大承气汤证之腹中满痛（绕脐痛、腹满不减）不同，临证当辨。
大柴胡汤应用总结及加减合方
由上述论述可知，大柴胡汤为少阳、阳明合病之制剂，除具备柴胡证（如往来寒热、胸胁满）外，心下急、痞硬、按之痛，为应用本方的关键指征。
大柴胡汤常用的加味方和合方如下：
1. 大柴胡加石膏汤：于原方加生石膏30至100g，煎服法同原方。治大柴胡汤证而兼口干舌燥、高热不退者；外感表解而高热不退，且见柴胡证、心下痞硬、大便燥结、舌苔黄厚者，非小柴胡汤加石膏所能治，当以本方主之。此二方证均常见，临证当注意鉴别。
2. 大柴胡加芒硝汤：于原方加芒硝10g，分两次煎冲化服。治大柴胡汤证且发潮热、谵语者（热结更甚，燥屎已成）。
3. 大柴胡加橘皮汤：于原方加橘皮12g，治大柴胡汤证而心下逆满、呕逆较甚者，伤食（饮食积滞）多见本证。
4. 大柴胡汤与葛根汤合方：于原方加葛根12g、桂枝9g、麻黄9g，煎服法同葛根汤（先煮麻黄、葛根，去上沫）。治太阳、少阳合病，且同时具备大柴胡汤证与葛根汤证者，哮喘发作期多见本方；口干舌燥者，宜更加石膏。
5. 大柴胡汤与桃核承气汤合方：于原方加桃仁10g、桂枝6g、甘草6g、芒硝6g，水煎成，去滓，纳芒硝3g，更上火微沸，温服。治大柴胡汤证与桃核承气汤证合并者（少阳阳明合病兼瘀热互结）。
6. 大柴胡汤与桂枝茯苓丸合方：煎服法同大柴胡汤。治大柴胡汤证与桂枝茯苓丸证合并者（少阳阳明合病兼瘀血内阻）。
7. 大柴胡汤与大黄牡丹皮汤合方：于原方加桃仁9g、牡丹皮10g、冬瓜子12g、芒硝12g，水煎成，去滓，纳芒硝6g，更上火微沸，温服。治大柴胡汤证与大黄牡丹大柴胡汤与大黄牡丹皮汤合方
治大柴胡汤证与大黄牡丹皮汤证合并者。按：上述第5、6、7三方，均以大柴胡汤配伍祛瘀药，主治略同，但前二方因含桂枝，偏于温通上行，应用于头脑、心肺诸病的机会较多；后方因含冬瓜子，长于清热利湿、排脓散结，常用于治疗痈肿、阑尾炎、胆囊炎、胰腺炎等。若狂躁癫痫、脑震荡、脑血管病、心血管病及瘀血性哮喘等，多属前二方证，可酌情选用，临证切勿拘泥。若兼口干舌燥者，均宜加石膏清热生津。此三方皆为日常临床不可或缺的良方，应用机会颇多，以上不过略举其要耳。
8. 大柴胡汤与茵陈蒿汤合方：于原方加茵陈18g、栀子10g，煎服法同原方。治大柴胡汤证而并发黄疸者，传染性肝炎多见本证，临证需注意鉴别。
三、柴胡桂枝干姜汤
方剂组成
柴胡24g，桂枝9g，干姜6g，瓜蒌根12g，黄芩9g，牡蛎9g，炙甘草6g，水煎温服。
方解
本方亦以柴胡为君药，属柴胡类方剂，但无半夏，故不治呕；配伍瓜蒌根、牡蛎，润燥生津、软坚散结以止渴；佐以桂枝温通阳气、平冲降逆，故本方主治柴胡证而兼津液枯燥、不呕而渴、心下微结、气上冲者。
仲景书中论治及注解
伤寒五六日，已发汗而复下之，胸胁满微结，小便不利，渴而不呕，但头汗出，往来寒热，心烦者，此为未解也，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。
编者注解：伤寒虽已发汗，若表邪未解，仍宜用桂枝汤再次发汗以解表。五六日为邪传少阳的时期，若此时复行攻下，致外邪内陷，不仅出现柴胡证的胸胁满，且兼有心下微结、往来寒热、心烦等症；发汗、攻下后津液大量耗失，故小便不利而口渴；胃中无饮邪停滞，故不呕；热邪郁于半表半里，气逆上冲，故但头汗出（周身无汗，仅头部出汗）。下后仍有气上冲，可知表邪未净，凡此诸症，宜用柴胡桂枝干姜汤治疗。按：此处之“微结”，既不似大陷胸汤证之结硬如石，亦不若大柴胡汤证之心下急迫坚硬，仅为心下轻微的痞结不适感而已。本方临床应用确有良效，但需严格依据上述证候辨证施用。余常用本方，深有体会：凡久病津血不足，兼见柴胡证，症见疲乏无力、口干口渴者，皆属本方证范畴。
常用合方
柴胡桂枝干姜汤与当归芍药散合方：柴胡24g，桂枝9g，干姜6g，瓜蒌根12g，黄芩9g，牡蛎9g，炙甘草6g，芍药18g，当归9g，川芎9g，茯苓12g，苍术10g，泽泻18g，水煎温服。治柴胡桂枝干姜汤证与当归芍药散证合并者，临床常用于慢性肾炎、红斑狼疮、贫血等病，均有良效；长期无名低热见本证者，用之屡验；余曾用本方加吴茱萸，治疗剧痛之青光眼，获效奇特。慢性肝炎见本证者亦多，若兼肝区疼痛，可加王不留行，增量甘草以缓急止痛；肝功能不正常者，宜加丹参、茵陈，用法同前。
四、四逆散
方剂组成
白芍、枳实、柴胡、炙甘草各等分，上四味为细末，白饮（米汤）和服3至6g；若作煎剂，各药取6至12g，水煎服。
方解
本方为芍药甘草汤与枳实芍药散合方，再加柴胡而成，故主治芍药甘草汤证（筋脉拘挛、腹痛）与枳实芍药散证（产后腹痛、烦满不得卧）的合并症，且兼见柴胡证者。
仲景书中论治及注解
少阴病，四逆，其人或咳，或悸，或小便不利，或腹中痛，或泄利下重者，四逆散主之。
注解：邪热内郁，壅塞胸胁、心下，气机阻滞，血行不畅，致四肢逆冷（四逆），且脉微细，形似少阴寒厥证，实则为热郁致厥（热厥），属少阳病范畴，而非少阴病。其人或咳、或悸等或然症，与小柴胡汤的或然症机理相同，均为邪郁气机、影响诸脏所致，均以本方主之。按：临床实践证明，本方证所见之四逆极为少见。据余之经验，凡见胸胁繁满、心下痞塞，证候形似大柴胡汤证，但无呕逆，且不适合攻下者，皆可选用本方。
常用加减方及合方
1. 四逆散加龙骨牡蛎汤：于原方加龙骨、牡蛎各12g，水煎温服。治四逆散证，且兼胸腹动悸、心烦易惊者；若兼阳痿，可增量白芍，屡试皆验。
2. 四逆散与桂枝茯苓丸合方：于原方加桂枝、桃仁、丹皮、茯苓各9g，水煎服。治四逆散证与桂枝茯苓丸证合并者（气机郁滞兼瘀血内阻）。后世血府逐瘀汤的适应症，大多可归为本方证范畴；心脑血管病，症见痞满而不可攻下者，亦常有应用本方的机会；若兼心绞痛，更宜合用瓜蒌薤白半夏汤，或加生姜以温通胸阳。
3. 四逆散与当归芍药散合方：于原方加当归、川芎、茯苓、苍术各6g，水煎温服。治四逆散证与当归芍药散证合并者。本方与上述柴胡桂枝干姜汤合当归芍药散方，均为治疗慢性肝炎的要药：若见胸胁满、微结、身体无力、口渴、大便干结者，宜用前方；若见胁下满、心下痞塞、大便溏薄者，宜用本方。其余证候大致相同，若兼气不振、纳差者，宜加人参、橘皮、生姜益气和胃；若兼肝区疼痛者，宜加王不留行活血止痛；肝功能不正常者，加丹参、茵陈，用法同前。
五、病例举要
1. 刘某，男，37岁，工程师。素不信中医，更不喜中药。初患感冒发热，经西医注射、服药治疗，发热未止，继而头痛如裂，日夜呼叫不能入眠。因至亲关系，余亲往探视，诊其脉弦数，伴胸胁苦满、心烦、口干、头痛难忍，予小柴胡汤加石膏治疗，辅以嘱其禁欲调养。此后患者笃信中医，后患肺结核，终经余医治而愈。
2. 王某，女，55岁，家庭妇女。因从汽车上坠下，入住某医院治疗一周，始终昏迷、呕吐，骨髓穿刺检查提示脑部有微量出血。后转至另一医院，医家认为已无救治希望，嘱其回家疗养。后邀余往诊，诊脉弦实有力，舌苔黄厚，二便不利。予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加生石膏，服药一剂后，患者可自行活动，呕吐止，但仍有头痛、头晕；续服七八剂后，诸症悉除，无任何后遗症。
3. 刘某，男，63岁。一周前突发高热，近日出现皮肤发黄，小便黄赤，两胁胀满，恶心，舌红，脉弦滑数。检查肝功能：谷丙转氨酶219U/L，黄疸指数20U，胆红素浓度342μmol/L。予大柴胡汤合茵陈蒿汤治疗，服药数剂后黄疸消退；续服至20剂，诸症皆愈，肝功能恢复正常。
4. 田某，女，20岁，学生。因哮喘住院，症见发热、喘鸣、胸胁满、口舌干，脉浮弦数。予大柴胡汤合葛根汤加生石膏，服药一剂后，喘促即平。
5. 胡某，女，22岁。在中国航天科工集团七三一医院会诊病例，患者患慢性肝炎多年，肝功能一直不正常，近期检查肝功能：谷丙转氨酶2810U/L，症见肝区疼痛、大便燥结。先予四逆散合当归芍药散加丹参、茵陈，服药6剂后，症状缓解，但大便仍干；改予大柴胡汤合桂枝茯苓丸，连服十余剂后，谷丙转氨酶降至500U/L；再改予大柴胡汤合大黄牡丹皮汤加茵陈，续服十余剂，肝功能恢复正常。
6. 李某，女，32岁。经两家医院确诊为红斑狼疮，短期应用激素治疗无效，经人介绍来诊。症见不规则发热，面部、背部红肿，呈牛皮癣样皮肤病变，兼见颈项、腰背痛，血象检查异常明显。予柴胡桂枝干姜汤合当归芍药散、桂枝茯苓丸三方合方，加石膏45g 治疗，患者服药后自觉症状改善，故连服30余剂。复诊时，面部、背部红斑基本消失，血象恢复正常，不规则发热及颈项、腰背痛均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