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要: 慢性心力衰竭是心脏类疾病的终末阶段,近年来,慢性心力衰竭的发病率以及死亡率在逐年上升,慢性心衰已经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全球卫生健康问题。明确“少火生气”理论的内涵,基于“少火生气”理论探讨慢性心力衰竭的发病机制,指出“少火衰”是其发病的本质,“少火”不行,阳气亏虚,正气虚衰,通过探讨病机从中得出诊疗方法,用少火之品微补阳气,从而发挥益气温阳,调补心肾的作用。
慢性心力衰竭(chronic heart failure, CHF)是由于各种原因导致心脏结构和(或)功能发生改变,造成心脏排血量异常,从而引发体循环及肺循环淤血,使机体代谢发生异常的临床综合征,在临床上以呼吸困难、心悸、乏力和水肿等为主要症状[1]。根据《中国心血管健康与疾病报告2023》[2],我国心血管患病人数为3.3亿,其中慢性心衰患者有890万,慢性心衰住院患者平均年龄为(71.0 ± 12.7)岁,女性占44.6%,住院死亡率为2.6%,30 d再入院率为10.0%,心血管疾病的发病率逐年升高,日益成为社会关注的重要公共健康问题,慢性心衰是多种心脏疾病的终末阶段,常见并发症为高血压、冠心病、心房颤动,西医主要通过“新四联”方法来治疗,但是长期服用会产生药物抵抗作用以及相应的副作用,慢性心衰在中医归属于“喘证”“心水”“水肿”等范畴[3]。现基于“少火生气”理论探析心衰治疗,以期为临床提供更多诊疗思路。
2. 少火生气概述
关于少火生气的记载首见于《黄帝内经》,经曰:“壮火之气衰,少火之气壮;壮火食气,气食少火;壮火散气,少火生气[4]”,提出少火为平和之气,为生理之气,为正气,壮火为亢盛之气,为病理之气,为邪气。明代医家张介宾提出:“生化之权,皆由阳气。”,强调了阳气对于自然界万物的生长起着重要作用。《素问·生气通天论》[5]记载:“阳气者,若天与日,失其所,则折寿而不彰,故天运当以日光明。是故阳因而上,卫外者也。”,认为人体的阳气犹如天上的太阳一样重要,得其则生,失其则夭,“少火”所生之气,能起到保护身体,抵御外邪的作用。张锡纯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中言:“盖人之元气,根基于肾。”少阴元阳,肾中“少火”,肾主藏精,精化气,肾气为人身根本之气,对人体的生长发育,水液代谢,生殖功能等起着重要作用。明代张景岳曰:“少火生人之元气,是火即为气。此气为正气,……若正气有余,便是人生之元气。人生元气生于命门。命门者,精神之所舍,而为阳气之根也。故命门之火旺,则蒸糟粕而化精微,所谓人非此火不能有生者是也。是火即是气,……为生人少火,立命之本也”[6]。阐述了少火生于命门,即为人之正气,为人之阳气,命门之火即肾中之火,此火即人身之少火,为立命之根本。因此,在疾病的治疗过程中当重在固护阳气,以益气温阳为主,所以当饮食物入于胃中,在阳气的蒸腾气化作用下,水谷转化为精微物质,上输于心,以温养君火,君火下济于肾,肾之阳气温养脏腑,维持五脏六腑的正常生理功能,此即少火生气。
关于慢性心衰的病名在中医古籍中并没有相应的记载,现代医学将其归于“心衰”“心水”“喘证”“水肿”等范畴[7]。心衰的病位主要在于心、肾,同时也与肺、脾、肝等脏腑密切相关[8]。慢性心衰的病因主要责之于以下几点:先天不足,七情内伤、外感六淫、用药不当、劳倦过度、饮食失宜等,此外由于过度耗伤气血、阴阳虚损以致心神失养,也可诱发慢性心衰。慢性心衰基本病机则为心肾阳虚以致气血运化失常,痰瘀互结[9],阳虚即少火虚衰,心阳不振,无力运行血液,从而导致血瘀,久病及肾,肾阳虚衰,体内水液代谢失常,痰饮内生,与血瘀互结,相兼为患。对于慢性心衰的治疗近代医家重在“益气温阳、活血利水”。本病在临床上主要表现为本虚标实,在临床上多认为本病以心气虚、心阳虚为本,气虚、阳虚导致血瘀、水饮、痰湿为标,虚实夹杂、本虚标实[10]。所以治疗上应注重益气温阳,补益少火,在《灵枢·经脉》[11]中记载:“肾足少阴之脉,起于小指之下……其支者:从肺出,络心,注胸中”,说明了足少阴肾经与心脏息息相关,《灵枢·经脉》曰:“肾足少阴之脉,……面如漆柴,喝喝而喘,坐而欲起……”。这是中医古籍中最早关于肾与慢性心衰两者之间关系的记载,说明CHF的发病与足少阴肾密切相关。少火为生理之火,具有温煦、推动的作用,可滋生元气,是维持人体基本生命活动的源泉。少火又可以看作是阳气,明代医学家张介宾在《类经附翼·求正录》中提到,“天之大宝,只此一丸红日;人之大宝,只此一息真阳”,张介宾将阳气比作天上的太阳,认为世间万物能够生长化收藏是因为天之阳气的蒸腾温煦作用,人之阳气具有抗御外邪,固护生命的作用,人体生命活动的正常进行、脏腑生理功能的维持,精气血津液的相互转化,均依赖于阳气的温煦和推动作用,少火虚衰,命门火衰,机体阳气不足,主要表现为心肾阳虚,心阳虚,无力推动血液运行,以致气虚血瘀,肾阳虚,阳不化气,水液代谢紊乱,导致湿浊痰饮内生,痰瘀水饮互结,可进一步使心衰加重。由此可见,阳气在人体的生命活动中起着主导作用。心为阳中之阳,阳虚心神失养,心病即发,阳虚推动无力,而致血瘀饮停,从而导致慢性心衰。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云:“治病必求于本”,“本”即为疾病的根本,所以慢性心衰治疗应重视益气温阳,重视温补肾阳,肾阳为命门之火,命门之火为少火,因此应重视补益少火,少火生气对于心衰的治疗有着重要的作用。
现代医学认为CHF发展的基本病理机制为交感神经系统和肾素–血管紧张素–醛固酮系统(RAAS)的过度激活,氧化应激反应以及炎症的共同作用,以致血管收缩,心脏负荷增大,从而导致心室肥大、心肌纤维化、心肌收缩力下降等一系列心室重构的病理变化[12]。少火不足则阳气虚衰,心阳不足,推动无力,心脏搏动能力下降,进一步导致心肌收缩力下降,心肌收缩力与线粒体功能密切相关[13],研究表明,温阳类中药如附子、干姜、肉桂等可以通过改善线粒体的功能从而增强心肌收缩力,延缓心衰进展[14]。慢性心衰发生发展过程中交感神经系统和肾素–血管紧张素–醛固酮系统(RAAS)会被过度激活,导致心室重构加剧,临床可通过益气温阳法抑制肾素–血管紧张素–醛固酮系统(RAAS),减轻心脏前后负荷[15]。心肌纤维化、心室肥大也可导致心室重构,温阳活血药如丹参、川芎、桂枝等可通过抑制TGF-β/Smad通路减慢心肌纤维化,缓解心室重构[16]。氧化应激反应和慢性低度炎症(如IL-6、TNF-α升高)可导致慢性心衰加重,心阳虚,无力推动血液,而成血瘀,肾阳虚,无力蒸腾气化水液,导致体内水液代谢失常,聚湿成痰,因而痰浊淤血内生,郁而化热,临床可通过红参、黄芪等补气温阳类中药抑制NF-κB通路从而减轻炎症反应,缓解心衰[17]。由此可见,“少火生气”理论从整体的角度,阐述了慢性心衰中阳气虚衰导致心功能障碍、水液代谢紊乱及病理产物(痰浊、淤血)产生的机制。其与西医的氧化应激反应、炎症反应、心室重构等存在相应的联系。在治疗上应注重“益气温阳”与“活血利水”相结合,为中西医结合治疗慢性心衰提供了理论依据。
纵观《伤寒杂病论》中可以得出张仲景在治疗心脏类疾病主要的学术思想为“心为阳中之阳,治心贵在温通”,所以心脏疾病的治疗应以温通心阳为根本,根据心肾相交理论[18],心为君火,肾为相火,君火在上,相火在下,为阳气之根。君火相火互滋互制,若相火虚微,则会导致在上的君火不振。若“少火”虚衰,则正气亏虚,肾阳虚衰,阳微气虚,气虚无以推动血液运行,血液运行不畅形成血瘀,淤血阻于心脏,在上则可见到口唇发绀,根据“血不利则为水”,血液淤滞,脉络不畅,导致体内津夜外溢而发为水肿。肾阳虚损,水液运化失常,在体内聚集而为痰饮,饮邪上犯心肺,而见心悸,呼吸困难,甚至喘憋;阳虚水液不能被蒸腾气化,上下泛溢于肌肤,而见尿少;肾不纳气,则见于呼吸急促。由此可见“少火虚衰”是本病发病的前提和根本。临床中应重视应用少火生气,益气温阳,并兼以活血利水,标本兼治来治疗慢性心衰。
4.1. 中药汤剂治疗
随着医学技术的进步与发展,通过益气温阳类中药治疗慢性心衰在临床上得到了广泛的应用。如国医大师邓铁涛[19]认为慢性心衰基本病机为心气不足,提倡用益气升火法治疗心脏疾病,临床多用人参四逆汤、邓氏温胆汤加减,其中重用附子、黄芪为君药,并结合张仲景“微升少火”思想,辨证使用小剂量附子,微升少火,为避免患者长时间使用黄芪虚不受补,壮火食气,将黄芪用桂枝和五爪龙替代,使人体气火阴阳达到平衡状态。周华教授[20]认为慢性心衰病机主要为“阳微阴弦”,即肾阳虚衰阴寒内生,强调由肾治心,将疾病分为早、中、晚三期辨证治疗,临证根据不同时期分别使用鹿角方、鹿红方、鹿芪方进行加减,方中用鹿角、淫羊藿、补骨脂等温阳类药补益肾阳,并佐以女贞子、吴茱萸等中药以滋阴,调补肾阳同时防治壮火散气。陈学忠教授[21]认为慢性心衰病机为脾肾阳虚,治疗上使用大剂量温阳药物温补脾肾,方用茯苓四逆汤加减,方中重用大辛大热之附子、干姜以取其温阳散寒之力,同时以具有益气养阴作用的麦冬、五味子为佐药,以防姜、附燥烈损伤阳气,取“少火生气”之意,根据患者情况配以桃仁、红花、半夏等化瘀消痰,标本兼治,调整阴阳。张登鹏[22]用扶阳气,温心肾法来治疗慢性心衰,其将常规西医治疗(氢氯噻嗪 + 贝那普利 + 比索洛尔)作为对照组,将常规西药治疗 + 扶阳类中药(黄芪、制附子、生地、五味子等)作为实验组治疗慢性心衰,通过心功能情况、6分钟步行距离来评估临床治疗疗效,结果显示西药联合中药治疗后各指标均有明显改善。杜武勋教授[23]认为治疗慢性心衰应从三焦入手,三焦功能失调是心衰发病的关键因素,临床常用疏风药治疗,因风药具有宣通之功效,借其开腠理,通气血,使阳气得以恢复。林教授常用麻黄、细辛、防风、川椒等药物,借其发散、升散等特性通利三焦之气,从而达到祛邪通阳化痰的目的,以此来治疗心衰。
4.2. 中成药治疗
中成药在慢性心衰的治疗上同样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。徐昊杨[24]等通过Meta分析慢性心衰患者使用中成药(如芪苈强心胶囊、温阳利水胶囊、参草通脉颗粒等)后的临床疗效,结果显示,与常规安慰剂或西药治疗相比,采用中成药治疗可有效改善患者心功能指标以及不良反应发生率,从而改善临床疗效。连兰峰[25]等选取74例慢性心衰患者进行前瞻性研究,将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与研究组,分别采用常规西医治疗以及西药联合芪参益气滴丸治疗。对比两组治疗前后左心室射血分数(LVEF)、N-末端脑钠肽前体(NT-proBNP)等指标水平,结果证明西药联合芪参益气滴丸治疗效果优于单纯西医治疗。许有恩[26]等通过实验观察芪苈强心胶囊对气阳两虚型CHF的治疗效果。将患者分为对照组及观察组,对照组使用西医治疗,观察组使用西药联合芪苈强心胶囊口服治疗,结果显示,观察组有效率高于对照组,证明芪苈强心胶囊与西药联用对气阳两虚型CHF有确切的疗效。芪苈强心胶囊主要由附子、黄芪、玉竹等主要成分,取少量附子配以玉竹、黄芪等益气温阳,微生少火。
4.3. 中医特色疗法
近年来,临床上除了用中药汤剂来治疗心脏疾病,中医特色疗法如针灸、穴位贴敷、火龙罐等在治疗阳气亏虚类疾病也发挥着重要作用。如邱福山[27]等用温针灸治疗阳虚血瘀型慢性心衰,将患者分为对照组和研究组,分别给予常规针灸和温针灸治疗,观察治疗后患者的明尼苏达评分、心室射血分数、醛固酮等水平的变化,实验结果证明温针灸在治疗阳虚血瘀型心衰效果明显优于常规针灸,对改善患者的心功能有显著作用。吴勇宏[28]等通过观察雷火灸以及雷火灸联合使用药物治疗阳虚型心肾综合征,得出雷火灸相比单纯药物治疗对患者的临床症状有明显改善。两组在治疗前后心功能指标、血清半乳凝素-3、血肌酐、尿素氮、肾功能指标也都有显著改善。李和珍[29]等应用火龙罐辅助治疗因心肺气虚所致的慢性心衰,实验证明使用火龙罐治疗的患者对比未使用火龙罐治疗的患者,临床症状如乏力、气短、喘促等明显好转,各项相关指标如NT-proBNP水平、MLHFQ评分等均有不同程度的改善。潘琳[30]等用中医特色疗法中药热奄包联合刮痧治疗心衰患者,以改善患者的营养情况,其将100例患者分为对照组50例予常规治疗干预,观察组50例在常规治疗基础上同时使用热奄包及刮痧联合治疗,实验结果显示心衰患者采用中医特色疗法干预可改善营养情况,缓解疲乏,提高生活水平,并且安全性高、副作用小,由此可见中医特色疗法通过益气温阳治疗心衰,以取“少火生气”之意。
CHF的发病机制主要是由于交感神经以及肾素–血管紧张素–醛固酮系统(RAAS)的活性过度增高,神经内分泌系统紊乱,以及细胞因子的作用,导致心脏负荷变大、心肌肥厚、心肌收缩力下降等心肌重构的病变[31]。目前临床治疗慢性心衰的方法已经从以往的“金三角”发展到“新四联”,慢性心衰的诊断主要通过心电图、心肌酶谱、血清脑钠肽(BNP)、心肌肌钙蛋白I (cTnI)等进行辅助检查[32] [33]。其症状和体征主要为呼吸困难、咳嗽、下肢浮肿、肝颈静脉回流征等。“少火生气”理论首见于《黄帝内经》,后世诸多医家分别从药物性味,生理、病理之火各个角度有不同的理解。现代医家对于其治疗各种疾病的意义也做出了相应的理论探讨,如糖尿病性骨质疏松症、多囊卵巢综合征、良性前列腺增生、干燥综合征等[34]-[37]。目前临床上治疗慢性心衰通过使用少火之品“微补阳气”,补肾阳以温心阳,兼以活血化瘀利水,标本兼治。运用经典理论探讨慢性心衰的治疗,对临床治疗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。
*通讯作者。